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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公主駕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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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縣衙的簽押房的小院子裏,蒼翠的榆木遮住驕陽似火,濃蔭下,兩位前朝王爺坐在一起閑聊。

西月服侍雲啟用了一碗滋補的湯藥之後,把何玉簡夫人打發人送來的一盤熟透了的杏子放在小幾上後悄然退下。

雲少棠拿了一顆杏子一捏兩瓣兒,把杏核丟出去又合上,整個兒杏子放進嘴裏,酸甜的果汁刺激著味蕾,他舒爽的讚了一聲‘好吃’!眉眼舒展開來。

雲啟剛喝了湯藥,嘴裏正苦著,看他這樣也忍不住捏了一顆把玩,卻並不吃。

“元敬啊!”雲少棠吃了一顆杏子,心情頓時明媚了不少,說話帶著舒暢的尾音,“我說你這幾天是怎麽回事兒啊?整天拉這個臉,像是誰欠了你幾百吊似的。”

“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只是那瘋丫頭這幾天都擺臉色給自己,愛答不理的樣子著實讓人煩惱。

“想什麽呢?跟哥哥說說,若有什麽難處,哥哥也替你排解排解。”雲少棠關心的湊過來。

“算了吧。”雲啟淡淡的笑了笑,把手裏的杏子掰開,拿一半兒賭進了雲少棠的嘴,“你還是吃你的是正經。”

“嘿……你怎麽能這樣?好歹我是你哥!”

“嗯,知道。”雲啟輕輕點頭。

“有你這麽跟哥說話的嗎?你以前不這樣啊!都被李鈺那個瘋丫頭給帶壞了!那丫頭成天不消停,我覺得我跟她呆在一起至少要減壽十年!”雲少棠提及李鈺就來氣。

“這幾天不是挺消停的嗎?你們誰也別理誰,正好。”雲啟輕聲哼了一下,別過臉去。

“哎?”雲少棠側身前傾,仔細研究雲啟臉上的表情,驚訝的問:“我們誰也不理誰,你生什麽氣啊?”

“我哪裏生氣了?”雲啟煩躁的瞪了雲少棠一眼。

“你就是生氣了!”雲少棠笑嘻嘻的摸著下巴盯著雲啟的臉,“我說兄弟啊,我看周郡主對你蠻好的嗎!看見你被花滿樓用劍壓著脖子,小姑娘都快急死了!不顧一切往前沖啊!有這麽漂亮火辣的表妹傾慕你,小十一你真是好艷福。”

“七哥你嘮嘮叨叨的跟個女人一樣,煩不煩?”雲啟聽了這話簡直是煩上加煩。

“你怎麽還惱了?”雲少棠奇怪的問,“哥看出來了,你是不怎麽喜歡你那周表妹。可這也沒什麽啊,她喜歡你就足夠了嘛。”

“七哥!”雲啟皺眉道:“這事兒你以後不要胡亂說了,我從小拿她當妹妹。”

“嘖!矯情!”雲少棠哼了一聲,“周老侯爺當日還說等事情告一段落就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呢。難道你連你外祖父的話都不聽?”

“婚姻大事,兒戲不得。”雲啟皺眉道,“玥晗在我心裏只是個小妹妹,我不會娶她的。”

“那你想娶誰啊?李鈺?”

雲啟忽然擡頭瞪向雲少棠,目光卻在院門口凝住。

“怎麽了?”雲少棠轉身順著雲啟的目光看過去,但見韓岳黑著一張臉正向這邊走過來。

“喲,韓將軍怎麽有空來搭理我們?”雲少棠依然看韓岳不順眼,但骨子裏的傲氣又讓他不肯低頭,最近幾天是帶著機會便對韓岳冷嘲熱諷,因為他發現這小子打架很厲害,但吵架拌嘴卻不行。

“我來告訴你們,最近海上不太平,有倭寇趁機搶劫沿海漁民。所以我們要盡快回東陵,三日後出發。你們要不要一起走還請早作決定。”

“我們……”雲少棠想說我們不跟你一起,我們自己走,卻被雲啟一把攔住。

“好,我們跟你們一起走,三日後出發。”雲啟替雲少棠回道。

“哎——”雲少棠想反駁,卻被雲啟平靜的看了回去。

韓岳本來就不愛說話,剛聽見雲少棠說雲啟想娶李鈺的話之後心裏別扭更不願多說,等雲啟說完,他只點了一下頭轉身就走。

雲啟看著韓岳的背影,半天又沒說話。

“哎我說!你到底怎麽回事?跟丟了魂兒似的。”雲少棠看看門口又看看雲啟,簡直郁悶死了。

“沒事,趕緊的吩咐他們收拾行李了。三日後出發,你確定你的行李能及時上船嗎?”

雲少棠這才想起正事兒,惱怒的說道:“不是,我沒說三天後出發啊!船還沒定下來呢走什麽走啊!”

“東倭浪人可不是咱們自己揭竿起義的百姓。他們不但搶東西還殺人放火!就算你是王爺他們也不會另眼相待,如果你確定要走海路的話,我想還是跟李鈺他們結伴最好。”

“我們不是自己有護衛麽!還怕了他們!”

“我們的護衛不夠!”雲啟緊蹙著眉頭,“我們一共還有多少人?一千人不到。可我們不但有那些珠寶古玩,還有女眷!若真是遇到倭寇,只有引頸待戮的份兒!”

“……”雲少棠頓時無語。

“你與其跟我爭辯這些倒不如先想想關山他們找不找得到船。七哥,你以前可不這樣!”雲啟說完,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腦門,無奈的長嘆一聲轉身進屋去了。

“他娘的!”雲少棠朝自己發昏的腦門上拍了一巴掌,自己果然是被李鈺那瘋丫頭給氣傻了,暗罵著之前的聰明睿智風流倜儻的肅王爺哪裏去了!便匆匆拿起小幾上的折扇疾步出門親自過問船只的事情去了。

因為時間的關系,雲少棠果然沒雇到足夠大的船。而且在沂州碼頭雇船,他的話自然不如李鈺好使。

沂州碼頭一共四艘像模像樣的大客船都給李鈺了,還有兩艘年久失修的雲少棠也不敢用,怕半路漏水把他和他的寶貝一起沈到水底餵魚。

講來講去,嘴皮子都磨破了,花了大價錢也只弄到了幾艘中等的客船。

連夜把行李裝船的同時,雲少棠又忍痛割愛,從自己心愛的寶貝裏又挑出一部分沒那麽喜歡的暫時寄存到了沂州縣衙托付吳崇古幫忙看管,又把自己帶來的六個美貌婢女送給吳崇古使喚。如此總算是勉強擠上了李鈺的船。

是的,很不幸,兩位王爺又不得不跟李鈺乘坐同一條船。因為雲少棠雇來的船裝他的寶貝都裝不下呢。

雲少棠相當的不爽,但看雲啟的臉色倒是比之前好看多了。雖然還是不說不笑,但至少沒拉這個大長臉了。

船隊啟航,韓岳吩咐羽林軍散開再每條船上,輪流值守,又給船家足夠的銀子吩咐下去要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東陵。

李鈺帶著雲越元寶住在大客船上面一層主艙裏,兩個小家夥喜歡地上的那塊純白的西洋羊羔絨的毯子,便抱了一床薄被一起睡在上面。

入夜,李鈺無聊的把一本閑書丟開,轉頭看著地毯上宛如兩條小奶狗一樣並頭熟睡的小家夥,便覺得連日來的郁悶疏散了不少。

浩渺蒼穹,螻蟻浮生。亂世紛爭,群雄四起。人命微賤如草介,朝才發花,夕或已斃。能在這亂世之中活著就已經夠累了,何必又自尋煩惱?

忽然有簫聲傳來,伴著海風和海浪的聲音,這簫聲更見蒼涼深遠。

再細聽簫曲,李鈺漸漸地坐直了身子。

這是一首名曲,是被後世之人推崇備至的《鳳凰臺上憶吹簫》

李鈺之所以熟悉這首曲子是因為李清照的那首《香冷金猊》,說這四個字或許大家都不怎麽熟悉,但下面的大概無人不知。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

是的,被翻紅浪。

李鈺無奈的撫了撫額,為自己那猥瑣的思想。不過這也怨不得她,誰讓她前生今世都不學無術只想當個女流氓呢。

“這春天都過去了,是誰還在發情?”李鈺推開船艙的窗口伸出頭去,看見雲啟站在船頭靠著船舷吹簫,一襲白衫映著桅桿上的燈光,泛著一層淺淺的橘色,看上去很是溫暖。

李鈺悄聲笑了笑,靠在窗口安靜的聽簫。

一曲既終,雲啟又默默地站在那裏吹著海風。李鈺看著他瘦弱的背影被海風一吹竟有些搖搖欲墜之感,一時間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澀。

這樣一個人,好像一件精美卻易碎的瓷器,出身清貴,華麗逼人,本應該生在檀木雕花多寶閣裏裝點富貴人生。他本應該靜看花開花落,閑聽冷雨敲窗,過錦衣玉食日子,整日裏依香暖玉,弄墨調琴。

可偏生不能,老天爺給了他一副花骨柔腸,卻要他在這亂世風雨之中輾轉飄搖。

下面船艙的門被打開,一縷燈光照在甲板上。一條修長的影子從裏面延伸出來,看發髻樣式,李鈺猜到應是西月。

果然,西月從裏面出來,手臂上搭著一件披風,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向雲啟。

這丫頭不錯,每日照顧雲啟,十二分的盡心。李鈺抱起雙臂,側臉躲過海風,低頭看著下面的主仆二人。

西月上前去把那件披風披在雲啟的肩上,低聲勸道:“王爺,夜深了,海風也太冷。還是進去吧。”

“七哥睡了嗎?”雲啟低聲問。

“七爺已經睡了。”西月轉頭環顧四周,李鈺又往回轉了轉身子把自己藏進窗子裏。

西月等這值守的羽林軍走過去之後,方低聲說道,“奴婢收到西邊送來的消息,說寧侯軍中的糧草已經斷了。祿王以十萬石糧草為籌碼,要寧侯與他聯手,占西邊半壁江山。”

“衛長卿不會答應的。”雲啟低聲說道。

“但這件事情寧侯也不一定能掌控。畢竟他手下的那十五萬兵將都得吃飯,而西疆除了沙漠就是草原,西回鶻人是馬背上的民族,打不過騎馬拔了帳篷就跑,寧侯他們根本沒有戰利品可拿……”

“我們在肅州不是還放著十二萬石大米嗎?”雲啟低聲說道,“告訴衛長卿,只要他願意為我所用,十二萬石糧食都歸他。還有……”雲啟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海風的呼嘯聲壓過了船頭上主仆二人的低語,饒是李鈺做賊的耳朵聽力異於常人也難以聽清楚,不過出於本能的敏感,她倒是聽見了‘李闖’兩個字。

“是,奴婢知道了。”西月等雲啟吩咐完,低聲應了一句,又悄悄地看著雲啟的臉色,遲疑的問:“王爺,您確定要那樣做嗎?李鈺公主她……”

“好了。”雲啟擡手,制止西月再說下去,回頭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了。”

“是。”西月欠身應了一聲,隨雲啟進了船艙。

李鈺仰著臉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心想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媽的,老娘剛才還覺得他是一只小白兔!不過轉眼功夫他就變成了狐貍!什麽花骨柔腸,分明是腹黑心腸!

不過正好,捉一只兔子遠不如捉一只狐貍好玩兒。

哼,雲狐貍,咱們拭目以待吧。

第二天,李鈺把韓岳叫到自己的船艙裏,關起門來悉心叮囑:“密切關註東陵王的一舉一動。最好能截獲他跟岸上互相聯系的信息。”

韓岳遲疑的看著李鈺,半晌後才問:“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他的所有事。”李鈺低聲說道。

“鈺,有一句話我之前問過你,不過你困的迷迷糊糊的或許沒聽清楚。現在我再問你一遍,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韓岳直視著李鈺的眼睛,說道。

李鈺看著韓岳如此嚴肅的表情,一時也斂了笑,說道:“什麽話,你說?”

“你更喜歡先生,還是更喜歡東陵王?”

“……”李鈺頓時楞住,老半天才撇開視線,扁了扁嘴巴,問:“你這話什麽意思?師傅那裏我可是磕過頭的!”

“但願是我胡說了。”韓岳輕聲嘆了口氣,伸手搭在李鈺的肩膀上,“如果你只是覺得好玩,就當我沒說。如果你認真了,就聽我一句。他們兩個不管是誰,都不合適你。”

“適不適合我只有我自己知道。”

“鈺,你真的知道嗎?”韓岳看著李鈺的眼睛。

李鈺無言,韓岳又嘆道:“謹言說,女子崇強,女子亦憐弱。所以你喜歡黏著先生,願意聽他的話。你每每都會被東陵王的那弱不禁風的外表所迷惑。而實際上,先生一生孤獨不會對任何人用情。而東陵王,他遠不是你看見的那般模樣。”

韓岳不善言談,他能說出這番話,不知道已經想了多久。

李鈺微微震驚之餘,又難免感嘆。

她擡手拍了拍韓岳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輕聲嘆道:“川子,我知道了。原來你跟黑狗你們兩個把我看的如此透徹,豈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竟然是這樣的。”

“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韓岳捏了捏李鈺的肩膀,撤回手去。

“好。關於雲啟的事情,牽扯到西北大漠衛長卿和回鶻人的戰況,所以我們必須盡早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以免會對父親不利。”

“我知道了,放心。”韓岳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李鈺目送韓岳出去之後,隨手關上房門,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覺得脊背一片冰涼。她擡手解解開外衫的扣子,一邊換衣裳一邊小聲的罵道:“這個死孩子,區區幾句話就把老娘給弄出一身冷汗!”

那邊羊羔絨毯上睡覺的雲越不止夢到了什麽,小嘴巴吧嗒吧嗒的抿了兩下,嘿嘿笑了一聲,翻了個身卷走了大半個被子,繼續睡。

“小崽子。”李鈺好笑的罵了一聲,也鉆進床帳裏換了衣服裹上薄被睡了。

……

不知道是李鈺高估了雲啟的情報信息網,還是低估了他的警惕而錯過了他傳遞消息的方式,總之一直到東陵碼頭,韓岳都沒截獲任何消息。

這期間李鈺也曾悄然潛入雲啟休息的艙室,結果除了欣賞了一回美男沈睡之外,同樣也是一無所獲。

東陵碼頭,一如往昔的繁華。

北方的戰亂對這個海港大城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江南一代的商人該做生意的還是做生意,瓷器,絲綢,刺繡等物品依然大量的被西洋和南洋的商人買走,同時留下他們的珠寶,黃金,橡膠還有稻米。

李鈺的船隊駛入碼頭的時候還是引起了小股的轟動的,十幾只船,還有四艘大客船,尤其還是從北邊來的,這一看就不是一般的陣仗。

碼頭上有頭有臉的工頭都滿滿的聚攏在岸邊,招攬生意倒在其次,主要是想知道北邊來的什麽大人物。

韓岳帶著羽林軍先上岸,之後是雲啟兄弟二人,然後是李鈺和雲越元寶等人,接著是雲少棠的兩個侍妾還有西月,以及王府的廚娘。再往後是肅王府的管家和護衛。最後還是韓岳的羽林軍。

因為羽林軍全部穿青灰色武服,頭戴銀盔,頂上大紅纓羽,一看就是官兵的裝扮,所以碼頭的工頭和裝卸工以及來往的客商見了都紛紛躲開,自動讓出道路。

韓岳派人在碼頭叫了馬車,讓李鈺和雲越元寶先回李家,另外讓花滿樓留下來幫肅王府的管家料理瑣事,自己叫了一個中隊長和五百人看守船只,自己則帶了大部分羽林軍隨李鈺一同去李家迎接大周殷皇後。

只是事情卻並不像韓岳想的那麽簡單,他們一行人出了碼頭沒走多遠就被一隊官兵攔下。

“站住!什麽人膽敢在東陵府如此猖狂?!”為首的官兵指著韓岳,喝道。

韓岳眉頭一皺,厲聲喝道:“你還不配跟爺說話,把你們知府叫出來!”

為首的官兵看這個十幾歲的小子竟敢說這樣的大話,登時怒了:“臭小子!反了你了!來呀,給我拿下!”

對方的官兵嘩啦啦一下各持兵器上前來給韓岳等人來了個半包圍。

韓岳又豈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裏,只朝著身後一擺手,那些如狼似虎的羽林軍便紛紛把劍,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就一人一個上前把這些人制住並奪了他們的兵器。

“真是要造反了!”為首的官兵登時嚇得變了臉色,轉身欲跑。

此時,大街旁邊的一家新開的酒樓的窗戶被拉開,一個面容精瘦的一臉賊相的男子露出腦袋來低頭朝著大街上喝罵:“冊那!吵什麽吵?不知道老頭子在這裏吃酒嗎?一個個都不想活了!”

韓岳擡頭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這反問:“老霍,你說誰不想活了?”

“喲!這不是韓小爺嗎?”老霍看清韓岳之後,一雙綠豆眼兒頓時大方精光,“你怎麽回來了?!”

韓岳懶得回答老霍的話,只高聲道:“仇老怪呢?讓他滾出來拜見公主殿下!”

“公……公主殿下?”老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隨後過來的仇老怪給拍了一下後腦勺:“廢什麽話呢!趕緊的招呼所有的人下去拜見公主殿下!”

“哦,是,是!”老霍被拍了一巴掌終於明白過來了,所謂的公主殿下就是自家老大的老大,東陵賊首李鈺李大姑娘啊!

於是仇老怪這桌上的所有人包括他今天請的西洋來的一位貴客也跟著一起下了酒樓,急匆匆跑出去在仇老怪的帶領下紛紛跪拜在李鈺的馬車前,並齊聲高呼:“草民拜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這些人一跪下,之前那個官兵小頭目直接傻了——這是真的公主千歲到了?真的嗎?是真的嗎?!

哎呦我的娘哎!我居然擋了公主千歲的大駕!還罵了她的護衛長!一想到這個,小頭目覺得世界末日已到,雙腿發軟直接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李鈺掀開馬車的車簾,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仇老怪等人,輕笑道:“老仇,許久不見,你過得還是那麽滋潤啊!”

仇老怪微微擡頭偷偷地瞄了一眼馬車裏的李鈺,果然是李鈺!一身水碧色衣裙雖然不算華貴,但那高高在上的氣勢卻叫人不敢直視。

再說,仇老怪曾經在李鈺手下好幾年,每逢自己有個什麽不軌之心的時候,李大姑娘就跟神靈一樣無所不知,而且勢必會給他相應的懲戒,玩兒他就跟貓玩兒老鼠一樣,完全憑心情。

所以他對李鈺的敬畏差不多已經可到骨子裏去了!李鈺穿不穿公主朝服又有什麽關系?!

“草民等不知公主殿下駕到,失了禮儀,還請殿下恕罪!”仇老怪喊得有些不順溜兒,沒辦法,他一個做賊的,雖然逍遙自在,賊名遠播,但卻是草莽之流上不得臺面,從來沒幹過這種體面活兒。

“都起來吧!你們各自忙各自的去,我還有事。回頭再找你們說話。”

“回公主,殷夫人……啊!不!草民該死。”仇老怪說著,擡手抽了自己一記嘴巴,忙改嘴道:“皇後娘娘現在不在原來的府邸,草民已經跟知府劉大人商議好了,為了保證皇後娘娘和皇子殿下的安全,我們已經派人把她們母子二人都接進了東陵府衙居住。”

“噢?你們倒是想的周到。”李鈺淡淡的笑了笑,轉頭對韓岳說道:“既然這樣,我們直接去東陵府衙吧。”

韓岳點了點頭,對仇老怪說道:“行了,你們各忙各的去吧,東陵府衙的路我熟,不用你們帶路了。”

一句話,絕了仇老怪的那點念頭,趕緊的起身閃開了道路。

李鈺放下車簾,韓岳一揮手,羽林兒郎把那些府衙的官兵都放了。

車夫趕著馬車繼續往前走,揮鞭子姿勢吆喝的強調都不一樣了!他的車上坐的可是公主殿下!大周朝的開國公主呢!

若說東陵人現在最驕傲的是什麽?

當然是他們這裏也出了一位皇帝!東陵是大周開國皇帝的故鄉!這可不僅僅是名垂千古的好事!就這一個開國皇帝發跡之地的名頭,會為東陵城會有多少好處?!數都數不過來!

當然,這只是東陵百姓的想法,但並不代表官方的。

就說這會兒的仇老怪。他看著幾千羽林郎護送著李鈺的馬車往知府府衙的方向去,忍不住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反手牽著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仇老板,公主殿下很兇殘嗎?”今天仇老怪請的貴客是一位西洋珠寶商,這位黃頭發藍眼睛的珠寶大亨看著仇老怪這番模樣,忍不住拽著洋腔兒納悶的問,“我看她溫柔的很,一點都不兇惡啊。”

“詹姆斯,我這樣告訴你吧,我們大雲人……啊,不,我們大周人可不像你們西洋人。那叫什麽來著?哦,喜怒不形於色。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就是高興和不高興都不表現在臉上!懂麽?公主殿下溫和的笑,並不代表她不生氣,相反,公主殿下跳腳罵娘,也不不代表她就不高興!凡事不要看表面,要琢磨她的內心,內心!懂麽,洋鬼子!”仇老怪說到後來,不知為何把自己說的怒火中燒。

李鈺啊李鈺!你說你爹都當了皇上了,你都是公主了,你不在帝都城吃香的喝辣的,你又跑回到東陵幹嘛來了!

你說你這一回來,我的好事兒豈不是又難成了!

原來仇老怪這段時間搭上了詹姆斯這個西洋珠寶大亨,已經賣了好幾件古董珍玩給他,當然,價錢那絕對不是內地人能給得起的。

據說詹姆士是西洋女皇極為看重的人,他們那個國家對東方的古玩珠寶十分感興趣。尤其喜歡東方的古瓷器,玉器,還有字畫。反正金子人家不缺,價錢隨你開,只要東西是真的就行。

之前李鈺在的時候,絕不允許仇老怪把珍玩古董賣給外商,這事兒若是讓她知道,肯定會狠狠地教訓他。不但讓他買賣不成,還讓他損失慘重。

仇老怪踩了一次火線之後被李鈺教訓了一頓,知道這位大姑娘的底線,就再也沒犯過。

李鈺越獄逃走之後,仇老怪想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回東陵了,才又壓不住那蠢蠢欲動的心思,跟詹姆斯搭上了勾。卻想不到今天剛要敲定一筆買賣的時候,她公主殿下從天而降,又回來了!

詹姆斯不知道仇老怪心裏的仿徨猶豫,還在扯著他請教‘喜怒不形於色’的問題,仇老怪卻心不在焉,應付了幾句之後,幹脆朝著詹姆斯拱手:“老詹,詹老板!今兒咱們先到這兒,咱們的事兒過幾天再說,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改天再擺酒席給你賠罪。今兒就失陪了,失陪。”

“為森麽~?”詹姆斯奇怪的問。

“改天再解釋,改天。那什麽,老霍!陪好詹姆斯先生,好吃好喝好玩兒,都記我的賬上!”仇老怪語無倫次的朝著詹姆士連連拱手,然後轉身匆匆而去。

詹姆斯無奈的聳了聳肩肩膀,對身旁的一個翻譯下屬說道:“好奇怪的達洲(大周)人~!”

“詹姆斯先生,仇先生看上去真的有急事。公主殿下可是咱們東陵人,這次她回來東陵,可是咱們東陵的一大幸事。仇先生跟公主殿下是……老朋友,公主殿下回來,仇先生肯定會很忙,很忙!反正您也不急著回去,可以先去看看絲綢和刺繡。您不是說,女皇陛下對這些也很感興趣嗎?”

翻譯是東陵人,這樣懂西洋話的東陵人如今已經不在少數兒,這些人跟著商行吃飯,油水足,也體面。這一位就是仇老怪花錢請來的,話裏話外當然要偏幫著仇老怪。

“好,好!”詹姆斯一聽說絲綢和刺繡,一雙藍眼睛立刻散發出光彩,“半年沒來東陵,不知這裏又有什麽好貨色?”

“肯定有啊!詹姆斯先生您跟我走,保證您能看到滿意的貨色。”旁邊的老霍立刻接過話去。

“夠!”詹姆斯激動的點頭。

“……”老霍轉頭看向翻譯,娘的,你才是狗呢!你全家都是狗!

再說當時李鈺帶著上官默韓岳越獄逃出東陵之後,殷氏和兒子李鐸的日子並不好過。

家裏有犯人越獄逃走,不管怎麽說都是罪加一等。

知府劉長治便三番五次的派人來搜查,每來一次,殷氏便要散一些錢財,然後又跑去知府後衙找夫人安氏訴一回苦。

安氏拿足了好處也不好再為難殷氏,便暗地裏跟劉長治吹枕頭風,一而再再而三的說殷氏的不容易,丈夫被義軍阻擋在外,女兒被壞人挾持走了,她們孤兒寡母的沒人管,再逼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當然,所謂李鈺被挾持這樣的話都是殷氏編出來的。不過李鈺他們幾個十幾歲的孩子若不是被人挾持,也絕不可能從牢裏跑出去。所以殷氏編的這話安氏也深信不疑。

過了些日子,也不知是安氏的話管用了還是劉長治覺得她幾乎已經傾家蕩產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錢財來而良心發現了,總之就再也沒來為難過殷氏。

到後來殷氏才知道並不是安氏說話管用,劉長治也沒有良心發現,當時官服不敢再來滋擾的真正原因是有了烈鷹衛的人跟劉長治打了招呼,務必保證李闖家人的安全,若她們母子有事,劉長治將性命不保。嗯,這個人就是花滿樓。

年後,冀州的事情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到了東陵,殷氏聽說自己的丈夫九死一生帶著百姓抵抗胡汝並且把胡汝打敗,簡直是又驚又氣。

驚的是,李闖居然遇到這麽危險的事情,差點喪命。氣的是這人怎麽這麽不知深淺,胡汝那麽厲害,連朝廷的官兵都躲著走,你說你一個老百姓瞎充什麽英雄!

然而這還不是最險的,李闖擊敗胡汝的事情傳過來沒多久,他跟東陵王一起舉兵攻入帝都皇城,要‘清君側還君權’的事情又被傳入了東陵,殷氏又嚇了個半死。

以至於後來胡汝殺入帝都,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的消息傳來後,殷氏已經對李闖不抱什麽希望了。她甚至已經開始縫制孝服準備為丈夫戴孝了。

但事情峰回路轉,李闖登基為帝的消息像是一聲猛炮一樣轟了過來,把整個東陵都炸的七零八碎。

滿大街的人都奔走相告,東陵城出了個皇帝!大周皇帝是咱東陵人!

而殷氏對此事的反應是剪碎了縫制了大半兒的孝服丟進了火盆,看著那簇簇的火苗陷入了茫然之中。

以至於後來劉長治協同夫人安氏來家裏請安問候並要說為了皇後娘娘的安全,請和皇子殿下移駕府衙時,殷氏都覺得像是在做夢。

直到李鈺帶著眾人嘩啦啦進了東陵府後衙的正院,和韓岳,雲越,元寶以及幾千羽林軍還有劉長治夫婦以及府衙的各級屬官衙役們,黑壓壓一片跪滿了院子一起行朝見皇後娘娘的大禮時,殷氏那顆恍若夢裏終日摸不到邊際的心終於回了原位。

一切都疑慮顧慮都煙消雲散,忽然又回到了一千的深思清明。

是了,她終於苦盡甘來了!

看著跪在膝下的李鈺,殷皇後微微一笑,伸手把人拉起來,又看了一眼韓岳,長嘆一聲,說道:“起來吧。你們終於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謝母後。”大庭廣眾一下,李鈺對殷氏沒有造次。而且自從她給自己送行李,暗示自己逃出牢獄去北方找父親和師傅時,李鈺就轉變了對這個後娘的看法——雖然還是不喜歡她,但卻也不想再跟她作對了。

“韓岳,你們一路南下也辛苦了,不要跪了,起來吧。”殷皇後端莊的微笑著,擡手朝著所有的人輕輕一擺。

“謝皇後娘娘!”韓岳拱手叩頭,朗聲道。

“謝皇後娘娘!”全部都單膝跪地的羽林郎齊刷刷的低頭。

“謝皇後娘娘!”知府劉長治夫婦以及府衙的屬官衙役們一起叩頭。

參拜禮完成之後,殷皇後扶著李鈺的手帶著兒子回房去了,留下劉長治夫婦收拾外邊的亂七八糟。

一進到屋裏,李鐸就撲進了李鈺的懷抱,摟著她的脖子不松手,委屈的叫姐姐。跟李鈺一起過來的雲越瞪大了眼睛看李鐸,心想哪裏來的毛孩子這麽討厭!霸占著我的姐姐不放!

倒是元寶還算淡定,拉了雲越小聲的落井下石:“這才是公主的親弟弟呢。”

“哼!”雲越不服氣的瞪了元寶一眼,低聲斥道:“刁奴!要你多嘴!”

“你們說什麽呢?”李鈺其實把倆崽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的,只是故意問。

“沒說什麽。”元寶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我跟元寶說也不知道這東陵有什麽好玩的。”雲越從小在皇宮長大,撒謊這種事兒幾乎是與生俱來的。

李鈺笑了笑,說道:“行啊,等明兒我帶你們出去玩。”

殷氏和李鈺二人,素來都是看對方不順眼的,今日在外邊那些人跟前做做樣子倒也罷了,這會兒沒有外人在跟前,殷氏也知道李鈺是不屑於裝的,而她也折騰的累了,兩個人看似親熱的說話,實際上不過是隨便敷衍。

殷氏問過李闖的身體如何,跟胡汝打仗可有受傷,又問過可曾定了什麽日子啟程等話之後,便端起茶盞來緩緩地說道:“今日時候也不早了,你趕路也勞乏,等會兒叫他們把飯菜送到你房裏去,用過飯你好生休息兩日再說吧。”

李鈺也早就不想裝了,聽了這話立刻把李鐸放下去,起身道:“那就請皇後歇息,我就先回去了。”

“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吃飯。”李鐸拉著李鈺的手不肯放開。

李鈺無奈的嘆道:“可是我好累啊,不如你替姐姐招待一下靖安王如何?”

李鐸不悅的看了一眼雲越,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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